黑子的诗歌

哑榴

《鹧鸪》
文、黑子

岩石上的褐色脑袋和乌黑眸子
跟随你分开山谷里的野草
勾起你对翅膀的渴望
蓦地，它们直线飞出，从岩石到树林
从你额头掠过脑海
在古人面孔里出现

吴楚之地，玻璃般的天空
它们采折光线，一棵棵放在地上
搭建它们的家

它们对啼，在雨后和雨前
再次相遇之时
你再次进入山谷，追随溪流
直到山坡谷穗变成金色盛宴
迷宫般的夏天渐渐消逝
头顶蛋壳的孩子像戴着头盔的童子军
大咧咧朝前走去

你听到了雨滴和光斑
一种神秘的以山谷为生的语言
叶子和羽毛，昆虫和花朵，鸟语和人言
相互模仿，那么甜美
你躺下，天空透过你的心灵
落到地上


《重建星空》
文、黑子

打败宙斯及诸神之后
我给星星重新连线
我们睁大眼睛，挪动一些星星
好像走进黑暗的薄荷地
叶子起落，芳香聚散

那边，赫淮斯托斯正在锻造棉花糖
雅典娜的盾牌变成竹篮
正在河边打水
任意两树之间，阿尔忒弥斯纺线，编网
捕捉过境的星光
我们在银河堤坝上散步
直到地球远离
我们放弃一些想法


《装满雨的口袋》
文、　黑子


雨水骤至
蓝色车棚沸腾起来
自行车把上的铃铛
盯着变黑的四周

赤脚走到门外
等到衣服口袋装满雨
我躺成一无所求的湖泊
不需要盐和糖
也不需要车和船。就这样躺下

直到口袋变成岛屿
你穿着凉鞋，在岸边惊呼
返魂的事物：芦苇、蒲草，菱花，浮萍
重建夏天


《芝麻》
文、　黑子

雨后，我和消失的我捧接屋檐水
和落水的纸飞机去寻稻草
去年的稻草在篱笆旁
形成一个拦河坝

园里芝麻刚刚结出
也许还未结出
母亲说，夏天，不要碰落骨朵
不要指彩虹，不要捅燕窝
不要折枝条
不要说自己坏话

父亲年轻时埋下的篱笆，一动不动
土地悄然移动
就像雨水沉进骨骼
再升成云朵
就像那地下的候鸟
以时间为翅膀，整夜飞翔
在芝麻变黑之后



诗歌的魅惑（组诗）
文/黑子
　
《书写之美》

这一阕雨后时光，来自千年前

我决定试试，将夕光融入墨香
窗外杏花颤动，我敛袖坐下
你千年后的面孔蒙着无边梅雨
潮湿的鬼魂啃食天井里的青苔

总是无法觅得第一片落叶

就这样悄悄在暮鼓掺入晨钟
屏息写下：秋天不远，白霜不远
菊花依然清丽和高洁；仍然有一处白玉悬崖
危坐其上，流水携带远山越来越近
你越来越真实

同样一个午后，你喉咙颤动
接住我凄恻的心跳——“一雨如梦”，此外别无主张


《倾听之美》


这样身子走进你，全部枝叶走进你

门窗紧闭。尘世紧闭。无线电紧闭。想象紧闭
你营造我血管里的涟漪，我

身子里的风雨仿佛陈皮，让你进来
年轮的救生圈让你进来

谁在空中点燃花朵
谁在佛前静默不语

水在紧闭。土在紧闭。金在紧闭。火在紧闭。木在紧闭

有个码头，预订回首时的烟波
有只小船，以孤绝的心跳为桨
　
你就是这桨
给我打开无涯之水


《阅读之美》

翻开书页，恰好豌豆上的公主
和二十层床垫辗转反侧
同时，七个小矮人非要点燃七根蜡烛
寻找一个谜底

很快大雪封山，蓑笠老者凝然不动
无线之钓竿横在冰河上
恰好拦住我的心跳，我屏息不语

贬谪之人被花香唤醒，捧灯
在一棵海棠树上萦飞，飞过千年
“只恐夜深花睡去”
　
合上书页，熄灯，静静地
我的眼睛和嘴唇满足于花瓣上的鼓点
仿佛九只天鹅拖曳我的心灵

黎明之前
文　：黑子


１

我走在旷野，诸神中害羞的一位
胳臂上不知何时悬着篮子
我采摘小石子
放在里面。不是为了卖弄，只是陪伴
遍地零落的月光

２


这黑夜对角线：流水和虫鸣
我站在雨中
浑身淋湿，像青铜雕像
一切已经过去。记忆是别人编纂的史书
蓝墨水曾经绷紧
不愿意被触动

３


我该睡去了
脚印沾满黄昏般的黄土
摆放门外，万物渴望说服自己
不。我遇到的总是万一，总是你无法回答的
那声“是”

鼠尾草多于芦苇
没过膝盖；这是床，铺满泥土


５


遇到古树不必惊讶
背倚树干
坐下来。天鹅近在咫尺
它们白色羽毛，盛开，那么明亮
双脚摆动，转圈儿。像梗茎上黑色叶片
服从于夏天的秩序

６


除非不会仰头
除非没有星星围绕你，没有光围绕星星

我悄悄走近我的墓地
繁密的黑色野草，像寂静的磨坊
我们认为自己是种子
认为自己能回到这片土地
　
７

黑甲虫展开白色翅膀
怎样做到的

白色翅膀
点燃黑暗的河流，怎样做到的

我满足于黑色叶片在体内颤动
越是果实深处
越听得见光的声音
由远而近。仿佛窗台上即将绽放的百合
比绽放本身更浩瀚，更馥郁



２０１６.６.１７

哑榴

万物有灵——读黑子《鹧鸪》

作者/哑榴



“岩石上的褐色脑袋和乌黑眸子
跟随你分开山谷里的野草
勾起你对翅膀的渴望
蓦地，它们直线飞出，从岩石到树林
从你额头掠过脑海
在古人面孔里出现”

我想，黑子是误入了一个特定的空间，特定的山谷。孤身进入，与自然融为一体，成为自然的一个灵长。
那些飞翔之物，总是在无人抵达的地方自由自在的出没，生存，飞翔，不受任何干扰。
像一首诗歌，进入了特定的氛围。

“吴楚之地，玻璃般的天空
它们采折光线，一棵棵放在地上
搭建它们的家

它们对啼，在雨后和雨前
再次相遇之时
你再次进入山谷，追随溪流
直到山坡谷穗变成金色盛宴
迷宫般的夏天渐渐消逝
头顶蛋壳的孩子像戴着头盔的童子军
大咧咧朝前走去”

“它们采折光线，一棵棵放在地上
搭建它们的家。”一颗颗，简直是神来之笔！他不说从树上到树下，从树下到树上。
光线因为它的存在，变得迷乱，或者说眼花缭乱。
但氛围依然是安静的……


直到，雨后，雨前，再次相遇，时空早已转换。只有一笔。
一眨眼，我们内心的经历和感受已经沧海桑田（是不是还保存着当初那种原生态的心灵？）
这时，童子军的出现，让我们内心宁静的山谷顿时变得更加生机盎然。

“你听到了雨滴和光斑
一种神秘的以山谷为生的语言
叶子和羽毛，昆虫和花朵，鸟语和人言
相互模仿，那么甜美
你躺下，天空透过你的心灵
落到地上”

又有什么声音？经历过，感受过，放下过……
再次认识自己，自然，只是山谷里生长的一草，一木，一只小小的飞翔之物。
我们的诗歌语言，也会再一次脱胎换骨，只留下透明干净的甜蜜。
“天空透过自己的心灵，落到地面。”——
我们倾听那些幼稚的山谷的幼稚的翅膀……已经甜蜜的不能再甜蜜。
我们已经接近天空，离天空很近，真的。

这首诗歌，将静止的山谷写得如此灵动，生气。
鹧鸪，是诗歌的名字，因为诗意的发现，诗意的寻觅，让万物一起生动。
好像万物的存在，就是为一首诗歌的飞翔，孵化，再生，而存在，而甜蜜。

一首好的诗歌，百读不厌。这一首诗歌就是如此。
它没有刻意在雕琢，思想。只是一次行走，发现，再次发现。却将人生浓缩在一次误入，一次行走。
人生的升华（也是诗意的升华），在雨前雨后的对比中，看的分明。
也许，人生，就是让自己成为自己，独立的走到无人之境地，再次返回。

很多喜悦，很多发现，流失在我们的笔下。
黑子，却将这些喜悦呈现给我们，将人生的甜蜜封存着让我们打开。
这些原汁原味的东西，真的，让我们流连忘返。


附：


《鹧鸪》


诗/黑子

岩石上的褐色脑袋和乌黑眸子
跟随你分开山谷里的野草
勾起你对翅膀的渴望
蓦地，它们直线飞出，从岩石到树林
从你额头掠过脑海
在古人面孔里出现

吴楚之地，玻璃般的天空
它们采折光线，一棵棵放在地上
搭建它们的家

它们对啼，在雨后和雨前
再次相遇之时
你再次进入山谷，追随溪流
直到山坡谷穗变成金色盛宴
迷宫般的夏天渐渐消逝
头顶蛋壳的孩子像戴着头盔的童子军
大咧咧朝前走去

你听到了雨滴和光斑
一种神秘的以山谷为生的语言
叶子和羽毛，昆虫和花朵，鸟语和人言
相互模仿，那么甜美
你躺下，天空透过你的心灵
落到地上

哑榴

黎明之前
文　：黑子


１

我走在旷野，诸神中害羞的一位
胳臂上不知何时悬着篮子
我采摘小石子
放在里面。不是为了卖弄，只是陪伴
遍地零落的月光

２


这黑夜对角线：流水和虫鸣
我站在雨中
浑身淋湿，像青铜雕像
一切已经过去。记忆是别人编纂的史书
蓝墨水曾经绷紧
不愿意被触动

３


我该睡去了
脚印沾满黄昏般的黄土
摆放门外，万物渴望说服自己
不。我遇到的总是万一，总是你无法回答的
那声“是”

鼠尾草多于芦苇
没过膝盖；这是床，铺满泥土


５


遇到古树不必惊讶
背倚树干
坐下来。天鹅近在咫尺
它们白色羽毛，盛开，那么明亮
双脚摆动，转圈儿。像梗茎上黑色叶片
服从于夏天的秩序

６


除非不会仰头
除非没有星星围绕你，没有光围绕星星

我悄悄走近我的墓地
繁密的黑色野草，像寂静的磨坊
我们认为自己是种子
认为自己能回到这片土地
　
７

黑甲虫展开白色翅膀
怎样做到的

白色翅膀
点燃黑暗的河流，怎样做到的

我满足于黑色叶片在体内颤动
越是果实深处
越听得见光的声音
由远而近。仿佛窗台上即将绽放的百合
比绽放本身更浩瀚，更馥郁



２０１６.６.１７

哑榴

黎明之前：读黑子《黎明之前》
诗/哑榴

1

黑夜对角线被拉长
星星们集体绽放
古老的星空，星光被无限拉长

月光被拉长。被断裂
地面是一截，一截的，污秽的风雨
和，森林的白骨

（昏睡的人，失去了夜晚
也不懂得哭泣

2

蓝墨水沉底
一次次看见夜晚的白云
不愿触动？我们看见的清澈
那么黑，那么冰冷，那么肤浅

埋葬了那么多，那么多
秋天的骨骸，无字的丰碑

3

夜晚。腐烂的浆果继续发酵
流淌的浆液四处泛滥
接着是混沌的喧嚣


白鸟从窒息的黑水飞出
如鱼，在寂静的水面亮刀

4

黑色的夜继续溃破
黑色的堤坝继续缝补
黑夜被抽离，只剩下一只黑色的果壳

夜晚即将结束
河流里涌入甜蜜的果浆
和，一朵鲜红

5
一只箭囊，遗失在路途
释放出
露水，和黎明

是谁隐藏了
苍白的月亮

6

大地铺满盛开月光的
黑色的，叶子

你说这就是自己的坟墓
和，碑文


2016,6,19

——————————————————————————

附：


黎明之前
文　：黑子


１

我走在旷野，诸神中害羞的一位
胳臂上不知何时悬着篮子
我采摘小石子
放在里面。不是为了卖弄，只是陪伴
遍地零落的月光

２


这黑夜对角线：流水和虫鸣
我站在雨中
浑身淋湿，像青铜雕像
一切已经过去。记忆是别人编纂的史书
蓝墨水曾经绷紧
不愿意被触动

３


我该睡去了
脚印沾满黄昏般的黄土
摆放门外，万物渴望说服自己
不。我遇到的总是万一，总是你无法回答的
那声“是”

鼠尾草多于芦苇
没过膝盖；这是床，铺满泥土


５


遇到古树不必惊讶
背倚树干
坐下来。天鹅近在咫尺
它们白色羽毛，盛开，那么明亮
双脚摆动，转圈儿。像梗茎上黑色叶片
服从于夏天的秩序

６


除非不会仰头
除非没有星星围绕你，没有光围绕星星

我悄悄走近我的墓地
繁密的黑色野草，像寂静的磨坊
我们认为自己是种子
认为自己能回到这片土地
　
７

黑甲虫展开白色翅膀
怎样做到的

白色翅膀
点燃黑暗的河流，怎样做到的

我满足于黑色叶片在体内颤动
越是果实深处
越听得见光的声音
由远而近。仿佛窗台上即将绽放的百合
比绽放本身更浩瀚，更馥郁



２０１６.６.１７

卢兆玉

把黑子的这几首诗收入网刊·当代诗声。哑榴的万物有灵——读黑子《鹧鸪》附于其后。而在诗歌综艺中则将此篇删刊。　　

哑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