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 香 门 第 (散文)
金 矿
旧时代的乡村农民能吃饱肚皮就不错了。特别是我们家乡是多水灾的水网地区,“大水一到全淹光、烟波何处是家乡”,逃荒要饭哪有钱替孩子读书,再说书房学堂都不建立在偏僻的乡下,能称为书香门第的人家很少很少。门是指门户、门庭,甚至是一个门族,第指接第,是指传统地沿袭。能达到“书香门第”称谓多是特殊个别的大户人家。
在水乡南闸东南运河边的邵庄有一户人家,却是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这个门第可以追溯到五代以上,从有家史资料考证辈分说起,该是满清咸丰同治年代,他家就有祖先辈在清大丞李鸿章家做过塾师。告老还乡已是晚清末年。该户众口一向温文尔雅,向来不参与地方邪恶势力竞争倾轧,地方一些武装势力对他家也从不非礼,再说多耳闻他家在京城有名望,一些草莽武夫都敬而远之不敢近前。在安静中自有儒士诞生,尽管世代都居住乡野,却是乡野百姓眼中的书香世家。
我早在三十年前搞民俗调查时,就曾听他家健在的老太爷谈过他家家史。老太爷曾是建国初期的县教育督学,是一位小地方的教育家,归隐后在地方很是开明,从事地方民俗学研究和考证,同乡野百姓交友,服务地方百姓的文化需求。我去时,老太爷已经释然动乱余悸,把一本发黄的线装手抄本从很油亮的拜盒中小心翼翼拿出,让我一饱眼福。可惜我那时民俗学知识还很粗浅,时间太短,遗憾未能品尝到细目端倪。只是交臂而过,后来就再也未见到了。
至于同他家书香交往,我倒很是有幸。有几个便利条件,其一父辈老先生是我远堂表舅。母辈娘家又是邻村姨母。表舅是多届县人大代表,在中学校长职位上退休。其二同辈老大长期任职省外事领导,业余爱好书画,已跃居国家级大师,多次举办高级别的个人书展,经常参加中日大师级的书法交流活动。我年少起书法就从他为师,他多称我为弟。其三,老二老三初中高中都与我同学,多年来同学交往也甚为密切。对其书香世家我算是较熟的知情者。
也许是书香传统教育有方,从我记世起,这个家庭的书香士气一直人丁旺盛。记忆中表舅老夫子,除乡村教育研究有建树外,清纯人格在乡野也是少见,以满室清许的书香和谐正统着一个家。家庭每一个成员都相敬如宾,日常的起居、见面、共事、生活无不处处表现得异常亲密,有好多邻里都惊叹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而到我们这一辈,少年时上学校必经他家,因为老二是我同班的伙伴。有时会被他们弟兄留着住宿,也都是为了学习交流。特别是年长的老大,学历高深,我少年喜爱朦胧学习书法,他文革休学在家闲得慌,唯一和我这小弟谈得拢。当时还没有使用宣纸,多在废报纸上练字,他教我如何认真临“为人民服务”那本柳体正楷字帖。从那时起我算是正式开始认识柳颜欧体的不同风格,也算是走上业余爱好书法之路,加之他多年没有间断地教诲,让我也成了乡野书法人才。他成全国知名书法家后,还念念不忘对我书教倾心,前几年送我的书法条屏上竟然亲热称我书法同道,让我受宠若惊,受之有愧。如今我已长期不握笔,荒废书业,实在无颜面对老师。
老二以数学见长,中学毕业后,我语文他数学同教初中毕业班七年,配合很是默契。他不钻研书法,但几个钢笔字很有骨气,被老大批评过差几分俊逸,他满不在乎,说哪有闲功夫学那毛笔字。也许是上了年龄,心地随和却感到自己有所失落,竟然强迫儿子学书,还好小家伙有伯父指点和引荐,竟读就南京艺术学院书法专业,眼下是某大市一师范大学的书法讲师,加入中国书法家协会,在省美术馆也办起个人书展,是全省较有名气的青年书法家。还好我是他爸的同学加弟兄,对我这叔叔没有另眼看待。
老三比我小一岁,当年上中学比我小两届,但吃饭住宿都在一起,他当时成绩平平,好像高中还没毕业就忙着顶替父职,后来在初中母校做起总务主任。毕竟出生书香世家,受家庭族人的感染也开始半路出家,一开始只是替学校抄抄板报,后竟然认真临摹老大独钟的米体行草,也逐步有了形象。显得大气而放荡,然后逐步参加县市级书法展览,直至成为省级书协会员。我听他沾沾自喜地告诉我,最近竟在“神州”书法大赛上荣获银奖,直接加入中国神州书法学会,我真为他可喜可贺。还真遇到迟到的春天。我却没有他的长进。他还算是一个缺乏高级职称的书香世家成员。
他家小字辈中我还认识侄女儿是高中语文老师,还有人在从事新闻、信息的,当然也不乏有从事经商的,但都是社会意识上流人才。这次要我参与镇里传统文化调查,我倒看中这户书香世家,“书香门第春常绿”,可喜的是已经成就了六代书香,相信他家这种书香紫气还会有接递地继续流传,相信书香还会传向更远的后代,也将会更为知名更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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