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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彭艺林 于 2012-12-12 12:48 编辑
青箫
彭艺林
我一直在想我的背后或许有一支青箫在指引我行走。它隐秘,古老,沉寂,凌于尘世,和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就如同一枚钉子时刻在寻找墙壁的缝隙一样,它亦在寻找一份值得吹奏的感情。
青箫历史悠久,从新石器时代就开始以竹制作,那时它是如此年纪轻轻,“箫韵九成,凤凰来仪”,能够活到现在这般高龄,或许早已经白发苍苍了。然而我在意的并非它的历史声音,《关山月》或《碧涧流泉》,也并非它的历史年龄,蔡邕或桓伊,而仅仅是它的模样,那一尺八寸弱的笔直夜幕上,每一个青翠的吹孔,都像一颗闪动的星星。秩序井然的七个按音孔和一个后音孔,是北斗七星的另一种排列。
最初在不同轨道上运行的它们是如何被赶到同一条直线上,又是如何吸引着锋利的刀子在自己的身子上跳来跳去,让自己变得赤裸圆润并发出绿色的幽光?吹奏者与聆听者十年之后将以同一种声音相互看见,而制作者无疑是引起折射的镜片,事情开始最难的不在于如何做箫,而在于既要精于演奏又要懂得聆听。当发现何为好箫之后,又要苦苦耗空十年光景,才可以做到摘雪为衣,截竹为箫。
一个孔与另一个孔之间不能太亲近也不能太敬畏,做到不近不远,就像死寂的水面突然泛起波纹,一支青箫便开始拥有了青箫以外的含义。紧接着,选冬至到春分时节的三年以上的老竹,以一支圆滑的老铁棍配合泉水叮咚入岩的节奏,将孔壁凿光,竹节磨光,击节中空,音孔凿圆,两端平整,让音乐有向内流淌的倾斜的空间,似飘远山,若浮深谷,心灵皈依到大自然。
最后一个最艰险的时刻,也是最为神圣的一步,一双手熟练地在青箫的第一孔下方和后音孔上方安上一个插口,但是不用担心,它并没有因此而哑掉自己的喉咙。真正使用青箫的人都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在气温骤变时,调整插口长度,使青箫有继续燃烧的力量。
一支青箫已经制作完成,而放在商店里却无人问津。于是吹奏者和聆听者越来越少,真正的制作者也难以寻找。现代的人们往往更热衷于吹奏笛子,笛子音色悦耳,技巧丰富,表现力强,相比较而言,青箫音小难学,孤音难鸣。商人们为了利益将青箫的构造任意改造,或多出几孔,或缀满彩穗,音量虽然增大了,转调也方便,但是吹奏出来的却是纷杂的世俗,抹杀了它原有的灵气。
而我想箫声越来越弱,其实是在引人进入禅境。当它吹到心细如丝如线时,它便开始纯粹意义上的自由说话。那一支被世人认为布满了沉默气孔的青箫,就在不经意的瞬间喷出了人生的苦水,并且还原出一派翠绿色的自然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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