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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葬
彭艺林
天水城外南山,寺庙叠寺庙。经历多年已无僧人,只剩一位老禅师卜居万寿寺,日日青灯黄卷,既不祥身世,亦不谙法号。
雪夜,我独步万寿寺。高筒靴子蓄满了雪。大雪覆盖了整片山坡,仿佛是老禅师的耳膜。我脚步轻轻,生怕将它弄破。
雪,立时凌厉起来,天地之间如扯棉絮,沸沸扬扬地化作漫天的禅机。
化作万寿寺下万木枯萎的荒凉。
正在流淌的血液.....
正在生根的骨头......
不可言喻地停止。
这是唯一一间没有房顶的禅楼,老禅师就坐在其下。
长明灯在老禅师的背后忽隐忽灭,他紧闭双眸,面对着一墙的壁画,嘴唇僵紫的诵读《金刚经》。
雪花片片如刀,刺在他的头颅,四肢,胸膛,为他织白色的袈裟。
多时,老禅师终于睁开了眼睛,如黑夜一般的双眼,盛满了痛苦。老禅师终于伸开了双手,拥抱住春天的影子。
却无法拥抱住雪。雪已经润湿了老禅师的骨头。
我清晰地看到一只飞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雪幕,直冲云天。凄厉的鸣叫撼动了整座南山。
老禅师的骨头此时是最轻盈的,在我心里是另一种飞行。
“给我火吧,可是你为何又不将我燃烧?”老禅师的喃喃自语没有余音。
融化的雪水从千年的土地中潺潺流进老禅师的胸膛,流过四肢流向头颅。
在明天到来之间,请不要拒绝禅师的眼泪。
这是下雪过后的一个黄昏。我从梦中苏醒。在山中,四野不见一丝苍翠。
我想起昨天,如梦如幻。朱红色的瓦顶刚刚隐去万寿寺禅楼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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