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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的意义
彭艺林
数着最近去过的地方,火车,飞机,长途大巴,摩托车,自行车和脚踏三轮。湖北人比较彪悍,山东人比较老实,杭州人比较民主。旅行者总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到外地旅行,吃外地的事物,走外地的街道,穿外地的衣裳,改变说话的腔调,声音在空气中尽量水分平均着,滋养着人。
旅行就是走过来走过去,而旅行家是什么都不拥有的人吧,就像我在洗澡的时候常常自言自语地说:“看看,我有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
当我双脚踏上大巴车离开地表面时,时间就不在是被指针强行分割的。我成为一个纯粹的旅行者,路永远是固定的,而走走停停是随机的。经过漫长的一天昏睡,汽车终于慢悠悠地停在了红灯区的前边,司机指着一道隐晦的光说道,学生们,下车,就是这了。
忽而想到小时候兄弟三个人挤在院子中央的防震棚里的那些日子。有一天哥哥对我说,我们都是孤岛。如今身在外地,一个临沂人,一个淄博人,一个菏泽人,一个怀化人,一个鄂尔多斯人,当然都是男性。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为这场旅行中相聚的亲人,这也类似于孤岛的聚会吧。
狂热的诗人帕索里尼说过,到一个新的城市,只有前十天是新鲜的,超过这个界限就会腐烂。我刚到恩施,在学校里呆了足足十天,为了保持新鲜,我逛遍了这个城市的网吧,山峦,奶茶店,还有拿着剃头挑子打瞌睡的老大爷家,正好也是十天。
我随身可带的只有一部手机,只有牌子是新的。我总是侧着身子用它拍一些东西,这就是一天的收割吧,像恩施土家姑娘背着的长竹篓,留下了一个空白的柄,如此而已。
相比摄像,我更习惯了用录音机记录声音,即使几个地方的声音是相同的,又有什么关系?在太阳底下晒着PC聚碳酸酯壳子,风吹过的声音,油门声,闲谈声,以及种种无声,越来越多地收集起来,这将是一部有画面和文字的旅行线路图吧。
在学校的日子里,没心没肺地生长。早晨是不吃饭的,一直闭着眼,没有记忆。中午吃蔬菜和梅子芦荟茶,晚上可能是烧烤,鱼皮花生,也可能只是慢慢地喝完一瓶纯净水。经常自己一个人在校园里打转,看仙女湖,竹叶子在飘荡,像念咒一样啰嗦。
夜里抬头看见天空开阔到了极限,像刚拆断的围墙。其实我看到的更多是家乡人的脸庞,我在想为什么他们的脸上为什么总是百无聊赖,觉得放心。什么时候我的脸上也不会有故事?那时我就可以脱光了随心所欲的行走。
转眼旅行结束了,下一站是几天后的香港。其实也许还是家里好些,清晨醒来,先是狗和麻雀,然后是邻居漱口和浇花的声音,风吹着窗外的三两根电线,像一大片扫帚,扫着氧气。
昨天,我对妈妈说,儿子终于从楚国回来了。而现在想来,山东是山东,湖北是湖北。恩施是湖北的意外,而我是临沂的意外。如果有我想念的,那就是那些声音了。它们在手机里不再美丽,我再也不想打开听一听了,因为声音的胎永远接在美丽的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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