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阅读·穿越纸媒(责编 与诗为伍)
诗刊·方阵
外环·哨兵
1
几只乌鸦,靠着外环 在编辑部窗外的林子里筑巢
我是说,我早已厌倦这种日子 对着E-mail或投稿信笺编诗
厌倦汉语,对着虚拟的世界 抒情或叙事
而乌鸦,却热衷于靠着外环 安下新居
我是说,乌鸦是我的反证 家是诗的悖论
我是说,最理想的工作 是爬上那棵梧桐,与乌鸦一道
在天上,在编辑部外面 完成一部崇高的作品,看人间
沿着外环,替我 在武汉进进出出
2
我的狗,八岁。出门散步 从不和别人拉帮结伙,从不讨好 大的,不欺负 小的,沿着外环 只知道跑。这是否与我有关 谁知道呢。我的狗 纯种萨摩,出门散步 从不追赶谁,也不被谁追 沿着外环,只知道跑。仿佛 跑是唯一的使命。这是否又与我有关 但愿不是。我的狗。出门散步 就会扔下我,蹲在马路边上 望着斑马线和红绿灯 发愣。这肯定与我无关 与外环无关。就像这条快速通道 守着双向隔离带和交通法规,我的狗 八岁。纯种萨摩,为了跑 也守着两条底线:从不惊扰外环 反之亦然
8
在黄鹤楼入口的拐角处,一位老人 对着那个算命先生,半跪上马路牙子 佝偻身,头抵在膝间诉说 一生的遭遇。却像是对着那列 刚刚横过江面的火车,复述 别人的悲苦与还说不幸
——可不可以请这位江湖术士占卜 写诗的可能性
要经历什么样的人生,才能成为武汉的李白 或白居易,配得上长江和楼内的汉语
9
秋天起,莲蓬就在外环 两边的野塘里倒立,准备谢世
我懂一个人,在孤独中 如何壮美地赴死
而孤独是——
我不是循着外环奔出武汉 就在被堵在外环,无法入城
笛声里的面影·默默
笛声里的面影闪烁着雪山婉约的姿容 时光与玫瑰在搏斗 战胜了生锈的岁月 婆娑的鸳鸯终于是白云的倒影 纤巧的小风搂住黑色的柳丝 把命运交给失语的春天
从这里结束 从那里开始 你注视美丽万物时的目光 更加美丽 那一瞬间 钥匙轻移莲步
*一头牛和一个人
一头牛爬上山坡 格桑花漫山遍野地盛开
一个人爬上山坡 格桑花漫山遍野地盛开
他摘了一束五彩的格桑花 下山去向情人献媚
饿得奄奄一息的牛 怎么也不忍心吃那么美丽的花朵
深夜,他和情人在床上颠鸾倒凤 深夜,那头牛饿死在星光下的花丛中
*在鲜花的孤儿院里
在鲜花的孤儿院里 我找到了茉莉花妹妹 她躺在水门汀上奄奄一息 春天像保姆一样 总是突然来到,突然而去
在鲜花的孤儿院里 我找到了荷花姐姐 她倒在污水泊里形容枯槁 夏天像继母一样 总是突然慈祥,突然狠毒
在鲜花的孤儿院里 我找到了薄荷表妹 她在残云缤纷的庭院里气弱地呼吸 秋天像弃妇一样 总是突然茫然,突然讪笑
在鲜花的孤儿院里 我找到了水仙花表姐 她在日蚀的微光里低声乞怜 冬天像暴君一样 总是突然冰冷,突然狞笑
在鲜花的孤儿院里 我在百花的背面放声大哭
暗室·张作梗
并非来自生活的偏见,门才对你关闭, 其实,门后面的人更值得商榷。
狗死了。 一只铁链拴住的狗笼, 依然在那儿狂吠。
——你小心地避开白昼,像一只从墓穴里 飞出的蝙蝠, 然而黑夜并非你的归宿。
你仍得从刚刚爬上去的屋顶返回地面, 与灰尘一起, 参与除旧布新的生活;
仍得一次次绕过自己的身体, 在刮风的地方, 点燃掌心的灯;
仍得倒退着前行, 以千疮百孔的手艺,修补经验的口袋。
因为生命是一间逆光的暗室, 只有逃脱门的 追捕的人, 最终才能穿越门,进入其里 窥见心的异象。
*雾中行记
我们在雾里穿行如两尾口衔波浪的鱼。 我们游过彼此的深海区, 消遥如神农氏, 缠绕如两款苹果皮, 无知如蛇。
我们一寸寸剥开太阳的橘瓣,尝到火焰的蜜。 万物消隐。方向感已退居其次, 首要的是 掌握好混沌的罗盘。 我们在雾里驰行,惟一的障碍物是我们的肉体。 我急于掀开你头上雾的盖头, 而雾不绝如缕,越掀越多。
我们默念彼此的名字 如念一道古老的符咒。 我们在树枝上晾晒湿漉漉的钟声,披挂而下的江水 从我们身体里飞出, 如一只始祖鸟。
雾慢慢散了。当世界愈来愈清晰地 厘出我们的本来面目, 我们大骇, ——穿越一场青丝成灰的雾,我们不过是 多年后端坐于虚无之上的 两块冰冷的石头。
诗刊·短歌
晨曲(外二首)·赵晓梦
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泛着金边的天幕 而是越来越黑暗的山,就要挡住鸟的视线 炊烟停止张望,让翅膀在旷野的窗台 用昨夜的温暖积攒睡眠
我确定,山上的树木都已醒来,保持着 晨练的姿势,拒绝用落叶试探山谷的回响 薄雾升腾的原野,一颗遗失人间的露珠 渴望回到天空的堰塞湖
白鹭湾离别的古渡口,挤满出门远游的鱼 撑船的竹杆找不到入水口。哪怕一米距离 也会伤害紧捂胸口的鱼,也会偏离河岸 设定的航线。还是交给风吧,尽管这船没有帆
雪山开始吐出金子,飞鸟受宠若惊 放下羽毛的杂念,接受神光的洗礼 只有树木保持肃静,即使身体被金光破碎 也一如既往地守护着这斑驳的清晨
*午后
茂密的灌木丛太过自私 勒索过所有垂直降落的阳光 天鹅失去翅膀的庇护,一如 湖水失去阳光的飘移
我看见大理石的海洋纹身 吐出洁白泡沫,融化坚果的心 来时的林间小路已被细沙掩埋 还有绿萝照亮。墙角的小叶榕
紧紧按住膨胀的腹部,不让风 把蚂蚁吹走。阳台上,绣球和三角梅 毫不忌讳阳光赤裸的目光,鱼都躲到青草的护腕里 睡觉去了。淤泥停止摇晃
为石头解除溺水的危险。来不及收拾的 枯树败叶,在地板上分泌出暴雨的尸身 围观的人群选择用沉默抗议,就像 桥洞望着河水的背影一言不发。我看见
失去道路和圣贤的竹林仍在继续修练 被破折号拉长的夏日午后,看似平静的湖面 人和鱼都在等待——阳光的行刑队 突然从背后冲过来
*田家
一晃而过的站牌 让你的目光变得短浅 甚至被挡风玻璃的雨水模糊 你也不愿意放弃对泥土的坚守
雨水堆积的泥土 除了生长稻谷、玉米和大豆 也生长密不透风的荆棘 让我有一种怀乡的疼痛
泥泞里充满巧合,我必须 踩着你的脚印行走 在辨别深浅中,让你的目光 学会拐弯,学会捂住汗水的盐
时间都跑到前面去了 而我还在你身后的田地里 为安静的村庄惆怅 为这些绿色植物拔除弱点
是的,雨水过后大树倒下 安静的村庄走出一位故人 饱满的菊花没有向风低头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惊惶失措
天气预报(外二首) ·金三元
自从调进这坐城市 父亲每天看这里的天气预报
天气晴好时 父亲很少来电话 他说天气好,运气就好 天气不好,脾气要好
七十六岁的父亲 饭量越来越小 话也越来越少 每次回家,总是我找话题 父亲总是边听边点头 如同小时候,总是他讲 我点头 父亲现在什么都信我 如同小时候我什么都信他
父亲又来电话 说明天我这里会下大雪 提醒我去看看山区
以前父亲是家里原天气 现在儿子成了家里的天气 儿子不在身边 也左右他的心情
*我的老父亲
父亲如一株成熟的稻子 终于弯下了腰 我总是担心,一阵风吹来
父亲的肩膀窄了 那扛断了无数个扁担的肩啊 那勒出道道疤痕的肩啊 再也扛不住风和雨了 他把风雨交给了我们 也把我们交给了风雨
父亲的头发白了 远远望去,如浪花一束 藏着一生的辛勤 这朵浪花,惊涛骇浪一般
*腊肉
挂在屋檐 散发着咸咸的年味
回家的脚步 才跨进家门,孩子 你又要远去
把这块腊肉放进行李箱吧 这腌制的乡愁,陪你走到天涯 也不会变质
诗刊·国际诗坛
[法埃德蒙·雅贝斯诗选 刘楠祺、火尹译
*陌生的男人之歌
我在寻找 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从我开始寻找他 他便再也不是我自己。 他是否有我的眼睛,我的手 和所有那些像时间之 海难漂浮物的思绪? 有着一千场海难的季节, 海已不再是海, 而是冰冷的水墓园。 还会走得更远,谁知道它会怎样继续? 一个小女孩儿倒退着唱歌 并在夜间统治树林, 好是牧羊女,她在羊群中。 从盐料上绞掉干渴吧 没有可饮之物以解渴。 像我一样无处存身的 一整个世界,连同它的石头 皆伤心欲绝。
*为失去的一天而歌
白天落下 像一声熟透的哭喊。 我不喜欢哭喊。
白天落下 像一枚熟透的太阳。 我不喜欢黑夜。
这一天燃烧在 我的忧伤中。
白天落下 像一只老去的鸟。 我不喜欢大地。
白天落下 像一个古老的梦。 我不喜欢大海。
那在我眼里 死去的这一天。
白天落 在半道上。 没人将它抬起。
*太阳之地
有个告示牌上抻出利爪的国度 并不是人人都能够进入 那里石头置身于大地惨遭蹂躏的眼皮之外 阴影对清晨碰着 运气几多渴望果实的树瘤郁结令枝丫从根子 便失去活力 一国一城在一堵墙的脚下 孩子们在那儿捕风嬉戏 弄瞎了风儿蓝色的大眼 姑娘们在午夜拽起烈酒般的 裤裙 我有爱一国一城一个房间 被窗扉上的润滑油延展 被降临的黄昏之石英截短 那里门闩是盛着梦钥匙的锁盒 你在其上写下名字 那里水在指间流淌 当灯火开始明灭闪烁 我的爱一国一城一个房间一张床 宇宙萌芽,于那蜘蛛、叶子、山猫的肉趾中 我们听到生命使沉默之血管 膨胀 万物以自己的方式 猜度自身也自我庆幸 我的爱一国一城一个房间一张床一位死者 开始铺展 当万籁俱寂 我从未对你谈过他 我的兄弟我的盟友 唯有他记得 把冻僵的灵魂念珠不时摩挲 苦痛在阴影上 燃起大火他的两鬃无意中 变为虹彩 我的爱一国一城一个房间一张床一位死者一爿屋顶 灰姑娘用她的裸足 激起河面节日般的银铃声声 乐队制造狂欢的金粒闪亮 在灰发的头顶之上 我们用以杀戮的方式和我们歌唱的一样 有位姑娘遗落了她那串“不再乎”的浆果 和她之焦虑的百灵鸟 镜子里的节奏 甩下它们作弊的纸牌 我的爱一国一城一个房间一张床一位死者一爿屋顶一串项链 错误并不与鱼骨同在,我们剥去了其上掩饰之肉 也不伴阁楼里避难的珍珠之左右 水手自有拿手的韵脚 他的女孩露出鱼翅搭扣 和一条分层的麑皮腰带 我的爱一国一城一个房间一张床一位死者一爿屋顶 我归还了项链 我的爱一国一城一个房间一张床一位死者 屋顶塌陷 我的爱一国一城一个房间一张床 死者被掩埋 我的爱一国一城一个房间 床铺凌乱 我的爱一国一城 房间空荡 我的爱一个国家 哪座城曾是 我的爱我们的爱 没有一个国家
*被褫夺的瞬间
瞬间 之退化 被从它 骄傲的后代那里切断 被从它 或黑或白的祖先 那里切断
它的累累伤痕显露
金子有模仿的 天赋 有对坏天气的 渴望
在你的门槛上你将会懂得 我们被遗留给生命的那一个瞬间
*春之契约
词语开拓出它们 进入矿井的道路却遗落了 我的声音沉默打翻了 墨水瓶笔被弃置不顾 我的两个太阳两条肥满的河流 大海悬浮树林之上 叶子记得时光 在庆贺它们的花开睡眠是 透明的的果实液 采摘自根根枝丫明日 没有阴影我们的传说 是个秘密于是晨曦消耗尽 当被废黜的话语 对从未言说过的人开口 想化作乌有和血痕 揉皱的纸苍白的 攥成拳头的手诀别无休无止 宇宙靠吞食遗忘——这星星们的 舞台而活人与自然 共享道法互为血亲 干渴归于尘世柔软庇护 血肉——这些同一的石 乃是梦有上百条其他的证据 水晶般清楚地支持泉眼盗取了 脸我们不再知道自己身在 何处向哪里发射热力 燧石的青春海滩 是荒原卵石遍地的港口 沙砾见证你们的 王国里爬虫与失偶的鹰隼 萦回盘旋时光的飞翔 作用于一名男生的翅膀 去追逐色彩追赶黄金 时代在那啄出眼睛的喙里 从树干斫下的树根 之毒化作永恒 我的呻吟属于一道伤口 我的歌是绝望的模具 死水是缺席者领主是另一个 以冰冷为形式的暴君 硫磺是季节性的是预示 灰烬的简单手势 火就在我们的门旁 发芽我们的田地已整 以便痛苦与希望 共轭耕犁 一旦被告知失败被剥夺的 双手便成为塑造我们的 手住过的城市 奴役你的高墙我在奔跑的 声音里奔跑那声音振响着 一个借来的名字我没有土地 除了大地因而那一天 找不到缝隙我没有王牌 只有在坚硬的石板路上 立足运气 某种宿命与自己的呼吸 寻欢作乐它的奴隶们的 誓约是解体的天堂 正午伴着桨橹的蜃景弥漫在 犁开的空气中海岸有 其玻璃的牢笼 在每一声哭喊中那一天都散成 碎片不安的女人发觉 冬天的威胁加剧了 我们的武器那苦涩的低语 那孩子肩担起 自食其力腰系 家族血脉之责那里有 我的爱如铩羽的鹰 峰顶成为基座唇吻 交出乐调那里 话语是致命的 深渊悲叹是语词 之床是含混声音的河 我的两个太阳被俘的一对镜面 雪将自己的发 拴上渐浓暮色的旗杆 头与彩虹、打开的书 一道最后一个沉入黑暗 虚妄的胜利徽章 是提供给回声的 靶子手掌伸向猎物 伸向已写下的春之契约
诗选刊·诗人自选诗
曼荼罗诗篇·谯达摩
一
山与水纠缠 我在山水之间
云与雾纠缠 我在云雾之间
雷与电纠缠 我在雷电之间
日与月纠缠 我在日月之间
天与地纠缠 我在天地之间
奇哉!我在万物之外 妙哉!我在万物之内
与生死同行 暂名之曰:曼荼罗
二
请允许我用葫芦瓢 取东海之水 为蚂蚁灌顶
光明涌入 甘露涌入
请允许我用葫芦瓢 取南海之水 为蜜蜂灌顶
光明涌入 甘露涌入
请允许我用葫芦瓢 取西海之水 为蝴蝶灌顶
光明涌入 甘露涌入
请允许我用葫芦瓢 取北海之水 为蜻蜓灌顶
光明涌入 甘露涌入
请允许我为芸芸众生灌顶 取东海之水,取南海之水 取西海之水,取北海之水
光明涌入 甘露涌入
三
我是曼荼罗。我用七粒白芥子 打开春之铁塔 这是迎春花,这是桃红李白 春江花月夜多么空虚 春江水暖鸭先知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是曼荼罗。我用七粒白芥子打开春天的奥秘
我是曼荼罗。我用七粒白芥子 打开夏之铁塔 这不游泳衣,这是黄金海岸 人约黄昏后多么空虚 问世间情为何物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是曼荼罗。我用七粒白芥子打开夏天的奥秘
我是曼荼罗。我用七粒白芥子 打开秋之铁塔 这是玉米,这是高粱,这是水稻 唐伯虎点秋香多么空虚 秋风秋雨愁煞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是曼荼罗。我用七粒白芥子打开秋天的奥秘
我是曼荼罗。我用七粒白芥子 打开冬之铁塔 这是卖火柴的女孩,这是冰天雪地 大雪压青松多么空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是曼荼罗。我用七粒白荼子打开冬天的奥秘
四
我属马。我策马狂奔 我在娑婆世界策马狂奔
飞越高原之上 我看见的是丘陵
当我 策马狂奔
万丈深渊不断后退 飞禽走兽不断后退
但见马蹄 离尘,脱垢,仿佛雪中之雪
雪停了 我在马背上跏趺而坐
坐化 那该多好
*梭罗
梭罗,梭罗 时间的镜子翻过来是瓦尔登湖 翻过去是小木屋
从春天开始出发 梭罗,梭罗 再返回春天,不断轮回,永不结束
隐居瓦尔登湖 种种蔬菜,散散步 研究研究花香鸟语
生活如此简单 瓦尔登湖 澄明,恬淡,声名鹊起
哦!一个人 哦!一本书 哦!一段日子
*地平线的鸟巢
我抬起脚,拔出一枚钉子 马蹄铁烧得通红 马的眼睛烧得通红 一匹马,如一树枫叶,在秋风中兀自燃烧
突然,马的蹄子穿过一片火烧云 奔向地平线 哦,地平线并一不遥远 一个鸟巢,此刻孤零零,悬挂在天边
一枚蛋似乎浓缩了所有的故事 蛋黄在蛋壳里 雏鸟在蛋壳里 羽毛,翅膀,爪子,此刻都在蛋壳里
说时迟,那时快 那匹通红的马 瞬间进入鸟巢 进入这首诗,也许还要进入下一首诗
*落日
黄金蹄,黄金鬃毛 瞧!那匹离群之马,即将穿过黑暗
而在世界的另一边 诸神带着帐篷和酒,摆弄盛筵,迎接光明
春潮自选诗·刘春潮
*阿傩的手语
阿傩的手语 一定寓意着什么 不然 我怎会在党可的源头 长跪不起
缥缈的晚钟 一定敲响了什么 不然 黄昏的残阳 为何一片殷红
我双眉紧锁的忧郁 怎和黄沙埋没的词汇 如此相似
我以右肩的信仰为臂 划过沙海 抵达你如镰的岁月 身首异处的伫立 站在历史的背脊 除了沉默 我已一无所有
*母亲
我看到佛 她的微笑很慈祥 像我母亲老去的时候 旁边有一朵干花 它曾娇艳欲滴 你我母亲年轻的时候 而现在 我的母亲 不算年轻也不算老 她不是花园 也不是佛 她只是我母亲
*我所说的向日葵
瓶中的向日葵 它是花 不是向日葵
我所说的向日葵 亲近高山 远离河流 它只固守脚下的一方土地
你可以没有赞美 甚至忘记 但有人因为它的光芒而闪耀
应该是心怀愧疚 我对它的象征意义并不感兴趣 只是被它的一粒种子所喂养
它不屑成为温室里的玫瑰 它保持山的高度 尽管有人会用光明的镰刀将它收割
在它的世界里 世界本身也是一个花园 没有人能阻止它的迎风和歌唱
一个站在秋天深处的老人 比谁都清楚 要读懂一株向日葵 自己首先就得成为太阳
我所说的向日葵 不是花 它是向日葵
无所谓遗忘 当一个诗人和一株向日葵并肩 站成大地上重要的子民
*乳名
茶叶在开水中舒展的姿势就是她在床上舒展的姿势 刺鼻的劣质香粉味道没能隐盖她优秀的泥土气质 她娴熟地为陌生人献出滚烫的茶和致命的喘息 来自深山的药性将不可避免的被男人用来解酒 她的命运是被人轻意喝干随意咀嚼最后吐掉 她清醒的时候喜欢别人叫她“小叶子” 毕竟乳名是离家时家乡送她的唯一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