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 名(组章)·碧水蓝天
一.
你从娘胎里出来,就携着疼爱的信号。
满口的喊,满口的叫,像一朵花晃悠在母亲的眼前。
掌心间,盛放着如豆的灯盏。呵护着一份怜爱,一份美好。
于喊声里,时刻贴上一枚释放深吻的标签,呼唤左右,释放甜甜的味蕾。
二.
祝贺的台词走近,即便是增长了一寸的冰凌,也不会削减抛来的温度。
阳光照射的地方,就会感动得一滴滴冰水的滴落。
一件衣裳足以驱寒,一句话语足以升温,一个昵称足以靠近。
围拢过来的寒暄,冬天也是春天。
三.
设若三两句台词,靠近一朵雪花的翩舞,乳名就会如期盛开。
起舞的倩影里,乏味的冬天韵味大增。
一道彩色的霓裳把这个冬天搅和得热气腾腾。
一朵花的胸怀,梦里也甜。
四.
浪漫的风,拂醒一池春水。
岸柳的丝绦,与雪共舞。点点红梅,笑蕊常露。
清风扶绿柳,梅蕊应声开。雪花点亮一个季节的镜头。
一朵幸福的花蕊朝着早春致意挥手,妖娆的手势幸福了一个“梅事”的乳名。
五.
倚着春天的门楣,提起春风的耳朵。
一团春,在一声轻唤的招呼里,挨梅子坐下。
门外,踏雪闻香的足音,在一场梅雪争春的际会里,把清脆的咯吱声,晾晒在笑声里,渐近一个叫“没事”的乳名。
于是,乳名就在母亲的怀里一个劲地,乱撞。
六.
搜索。一次无果的搜索。
只因,这个词条没有走进辞海。压根儿寻不到与“没事”音同的释义。
学名永远走在笔尖上散发着墨香。
而你,依旧在年轻的称呼里,走了几近半个世纪,不觉一丝疲累。
唤得很轻很轻的乳名,轻得怕惊动周遭的问候似的。
记忆深处,一直挂着念着,生怕丢失。
七.
一条链子上寻回,从雪地上一串慌乱的脚印开始。
一场雪,就是一场天地的对舞。撒野成欢的乳名,雪地就是一床绒地毯,滚或是爬,仰或是躺。
在每一个鼓励的眼神下伸出的姿势,都会让那个冬天不会再冷。
雪地被乳名蒸发出汗水,喂养了滑倒后美丽的绽放。
掌心里不再是牵挂与担心,掌声里昂起一个个笑脸……
八.
乳名,不再是含在嘴里的冷暖;
乳名,却是门里门外朴素的花开……
这诗意的龙穿峡瀑布(外一则)·易湄
从哪儿来?到哪里去?每一滴水里隐藏着什么玄机?
都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但有的纤细,婉转;有的激昂,热烈。有的如丝缎,有的似琼浆。有的烟雾飘渺,有的稠密紧凑。有的像悬挂的帘幕,隐隐发出清脆的声响。有的如急于飞跃的猛兽,低头发出沉闷的怒吼。有的像慵懒斜卧的巨人,鼻孔里发出呼呼的喘息,有的如顽皮捣乱的孩童,穿行于曲折的山坡间。
一滴水紧拉着另一滴水,一群水珠簇拥着另一群水珠,一根水柱撞上另一根水柱,一条溪流融进了另一条溪流,一支歌曲汇合了另一支歌曲,一场别开生面的大合唱响彻于气势磅礴的峡谷间。
你仰头,凝望,你侧耳,静听。你伸手,捧住那些飞泻的水花,你捧住一个精灵,捧出一颗诗心。你寻到了徐霞客的足迹,你听到了李白低缓的诵吟。你把历史推到眼前,你把现实融入身心。
古道不古,古树年轻,古径又增新的足迹。两千年后的今天一群诗人作家来了,他们在一个个飞瀑前和徐霞客进行了一次隔空隔世的交谈。他们,又再次领略了诗仙的风采。
时代变迁,岁月流转,但总有一些永恒的东西,像一道闪电,破开历史的魔咒,把一种诗性、灵性、真性,自然、唯美、纯粹根植于每一位具有浪漫情怀,又心怀大爱的世人心里。这是时间、岁月带不走的。
亲近自然,解读自然,热爱自然,保护自然,大自然才能给你源源不断的资源与美感。
我也愿是这龙穿峡飞瀑中的一支,自由,清澈,隽永,热烈,随性,安逸!
*那镶嵌于华顶山上的彩云
总有一些东西是可以超脱于尘世之外,隐居于世俗之外,在古风优雅的深处,独自欢喜,宁静度日。华顶山上的云锦杜鹃就是这样。它开得热烈却又超然淡漠,开得美丽却又自带一份清纯洒脱。它像朵朵彩云,被古老的树干托起,点缀于华顶山峰间,使山多了几份灵性与仙气,使走过的人有了短暂的错觉,仿佛自己陷入一方绝世圣地,似乎只要一抬脚就可以驾云而去,成为这仙境里一位自在云游,清逸洒脱的道人。
云锦杜鹃有母性的耐心,父亲的刚强与健硕,有少女的细腻,儿童的活泼与顽皮。它不理岁月流逝,不闻朝代更替,只是以自己独有的方式,登高望远,咀嚼风寒,守住属于自己的那一片纯粹的天地。
它在云雾深处,在千米山顶,独自芬芳,洁净,高贵。它不染风尘,也无需刻意标榜、立意,但它却在时光的飞逝流转中越发突显出来,成为这个浮躁世界里一块世人敬仰的唯美仙境。
它是智者的化身,那历经千年的树干是他伟岸的身躯,树上簇拥的花朵是他思想的闪烁。当你走近它时,你的步履不由缓慢下来,你原先满满的心事变得单纯起来。你仰头,用孩童的目光抚过它肆意开放的花朵--它们,朵朵紧挨,全然打开自己。你会看到它花心里洁净鲜亮的色泽,似乎正好彰显了智者高贵圣洁的品质。你又看到它婀娜粉嫩的花蕊,仿佛是智者精心养育的花仙子,它们似乎在小声对你讲解一些你一时不能完全明了的禅意,佛语。
不远处,云雾笼罩,山峰隐隐约约显现其间。一实一虚,一近一远,虚实相融,远近相衬,这时的你便完全忘却了自身的存在,仿佛你也成了华顶山中某种不染尘世风霜的自在悠闲之物,比如一翩翩飞舞的蝶,一静默生长的树,一闲思幽居的无名鸟,一寂寞独守的草屋。
此时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那就是,你时时刻刻清醒着,时时刻刻扑捉到那丝丝缕缕的淡雅的香,仿佛轻柔的耳语,唤醒你最原始的,对美的诉求。
外面的世界其实多么开阔,宏大,但当你徜徉于这寂静的一角,独享那样闲散的时光,仿佛世界被瞬间浓缩,浓缩成纯粹干净的,一方自由的归宿。
天空,那片悠悠流转的白云还在,它似乎随时准备换上云锦杜鹃的彩衣,然后化身一抹新的彩虹,永远镶嵌于无边的天际。
*在周庄,凝听一面墙的心音
那天,我穿着旗袍。也许这样,它就可以很快认同我。
我们应该是旧相识的。我记得它所有的清丽,鲜亮。而今,它的表面,是斑斑驳驳的,历史的烙印。
一宛水韵,流经它起伏的岁月,见证了它四季的换装。它亮起来,又渐渐暗下去。
流水不言,悄悄相随。
江南的水流,微波轻柔悠缓,仿佛知性美丽的女子,步履碎碎的,心事细微的,有少女的情怀,又有母性的包容与宽阔。它静谧,又暗流不息。
所以,这朝夕相伴的墙便浸润了水的婉转与沉静。它在渐渐老去,但它却老得优雅,从容,富含别样的韵味。它把一份渐渐浓厚的诗意,篆刻在斑驳的墙面上。仿佛每一块伤痕累累的砖,都是一首可以潜心吟诵的诗。
所以,四面八方的游人赶来了。他们轻轻抚摸过它的沧桑,仿佛和它有了一次倾心的交谈。又仿佛读懂了它掉落在青石地面上的,充满了伤怀,又隐含了越来越浓厚的,淡漠的情怀。
它在老去,却又依然年轻。仿佛岁月只是剥离了它墙面的光辉,它内里有不灭的,艳艳燃烧的火焰。
还有那一份自然、洒脱与经历风雨后的坦然与超凡的韧劲,就刻印在你看不到的,墙的深处。
所以,当你靠近它时,你有了满满的敬仰之心,你的内心有了起伏的波澜,你生出潮涌的感动,你的眼睛湿润起来,你有了紧紧贴近它,拥抱它的冲动, 你甚至想象,如果可以穿越,你愿意成为它胸腔里的, 那一块,最贴心的砖。
这又让我怀念起谢世不久的杨绛先生。走过一个世纪的她,像一面古墙一样,在日渐衰老的外表下,是含蓄的超凡、卓越以及岁月沉淀下的纯粹,洁净与高贵、优雅。她是世人永远缅怀,时刻瞻仰的,一座不朽的丰碑。
在俗世的深处,墙倒众人推。只有不断修炼强大的内心,拥有富足的精神,洁身自好,超凡脱俗,品德高尚,你才能成为一面能够经受住风雨,底蕴深厚,永远不倒的墙
一本读不透的书·四面八方
今天又一次翻阅这本书
这本书一直隐藏在大山的书柜里
第一页依然是那片起起伏伏,呈黄褐色的广野瘠土
页页都是星星点点,繁繁琐琐的字符
字符出自一代又一代农民作者的双手
先别说层层梯田显示了农民的多少智慧、劳动技巧和创造结晶
也别说步步高多么美妙,呈现出如何如何的韵律与节奏
在我眼里实则是目不忍睹的曾经,磨去无数老茧而落下的层层肉脂、皮屑
那些一层又一层正是一把又一把的钝器加锉刀
莫夸张那座纯石垒成的拱桥就是阳光下的彩虹,如何美丽壮观
刻有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的口号,虽残漆褪尽,却也光芒万丈
若还有人能回想到当年为修桥已经七唠八伤的耄耄之老,如今还活着就好
勿急于为这些连不成大片的经济树木点赞,它能够为村民带来多少收入
其实,背后的故事、奋斗的艰辛有的尚未进史,就开始被现人淡出
继续翻页
更有好多的页面依然是字符间的空格,至今尚未摆脱老天赐雨、赏饼
步步高的每一个层次都非常的脆弱,无法承载现代化大机器的翻身挪动
离人定胜天的距离,相当于孙悟空的多少个跟斗谁也说不清楚
当今出生在山区的花朵,从起跑线开始已经把目光盯上了城市
千方百计早点进城读书结婚生子,父母哪怕在城里打工混穷一辈子
莫指责这些无辜的后生、可怜的山村父母,因为……,理由太多,喉头咽哽
山村这本书越读越感觉多沉多重,什么著名作家,云云,相形见绌,甚至该见鬼去
理解的又是那么浅薄,如此生疏,真不敢在人前炫耀在读这本书
我们是哪里来,谁都会说是这片古老的山原黄土,不会忘根
人们不是说应该有梦想吗,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吗?
那好,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尽早重读曾经给出自己生命的,开始脱皮泛黄的书
反复咏读,莫读到人去山空
李河村·多梦的江南
说出一个村庄的名字,不得不提及一条河流。
这条名叫府河的河流,是长江的亲戚。从县志里流出,河水跟封面一样浑黄。
拐过一个又一个村庄,躲躲闪闪的,像个流浪的弃儿,一路向南。
流经李姓村庄时,被我的祖先收留下来,当做自己的孩子,取名叫李家河。
河水渐渐平缓清澈了,随村里人的脾气,憨厚善良,纯朴温顺。
李河村,李河村。一条河流,就这样融进李氏家族的血脉中。
村庄没有围墙,同姓同宗的村里人,从不设防。
一张嘴,就能接上隔壁的话茬。长一句,短一句,把墙角的阳光说暖了。
猫狗趴在一起,相互挠痒痒。牛卧进树荫,咀嚼蝉鸣。
沉重的暮色,一捆一捆扛进村时,夕阳常常累出血来。
柴火伸出舌头,把锅底舔得通红。缺粮少油的日子,炊烟总是长不高。
白花菜,房前屋后开着。又酸又苦,跟生活一个味道。
天一热,香瓜就熟了,金黄金黄的。馋嘴的草虫,在月色中乱叫。
一部老式放映机,习惯卡带烧片,银幕闪了几下,就剧终了。一捧瓜子,把台词嗑得满地都是。
那个用蜘蛛网粘蜻蜓的孩子,忘了割猪草,躲进河里,不敢上岸。
拉长的呼喊声,从村前到村后,足足绕了三圈,一条河听得真真的。
油灯如豆,忽明忽灭,煎烤村庄的夜色。
孩子蹑手蹑脚,从门缝溜进来,把狗叫声关在门外。
年复一年,河水不急不缓地流动,日子,咸咸淡淡地过着。
2016年6月19日于北京丰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