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雪山

王若

玉龙雪山

                作者  王若

一、天堂的来信

“哥：当你看见微信，

我已跳下玉龙雪山的悬崖。

我杀了骆英，遗书留在宾馆。

照顾好妈妈！”

当玉龙雪峰刚刚顶出黎明，

月亮还停留在高原的天空。

伟岸宽阔的藏式客栈，

睡眼惺忪的黑朗立刻发了疯。

他赤脚跺开黑明的房间：

骆英仰面而亡，弟弟已不见行踪。

黑朗的心啊，

像一只被猎的棕熊，

满地翻滚，惨叫声震耳欲聋。

惊来了房东，警笛声声。

白布单盖住黑明不屈的眼睛，

泪水转落，鲜血风凝冰冻。

哥哥深深的绝望和悲哀，

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能懂。

黑朗的事业才刚刚起步，

借款注册的公司，经理兼任导游。

为了遗骨，妈妈超生黑明被单位开除。

现在，怎么面对亲朋好友！

他想起了母亲皲裂的双手，

黑明婚礼上喜泣的音容。

儿时的弟弟伸头缩手，

惟妙惟肖地模仿布谷鸟地叫声。

二、温馨的佳节

婚礼在巴赫《温馨的佳节》中进行，

白纱与黑色的西服，骆英挽着黑明。

像百合花旁倒立的哑铃，

像洁白的天鹅依偎老鹰。

客人们交头接耳，为新娘的美丽，

和新郎博士的黑丑而震惊！

宾客攒动，酒杯晃碰，

明灭的闪光灯。

一动不动的是黑朗深情的眼睛，

妈妈喜悦的泪水流入了他的心中。

如果他爸还在，该是多么高兴！

黑明这匹野马终于栓上了缰绳。

亲家公是丈夫的战友，

中越战场为救他而牺牲........

黑明的脸庞洋溢着春风，

一道闪电，突然掠过心头。

人群里商珺含泪的眼睛，

让他回到了初恋的风暴雨骤。

才刚刚敬酒，毛刚劈胸抓住了雷正，

四眼怒盯，像一对飞跳斗叫的鸡公。

刹那的安宁，有人高喊报警。

妈妈的劝解，已近下气低声。

“让他们打！”

黑明转身扔出两把菜刀，目露刃锋。

大厨赶紧捂住，骆英死活把新郎拉走。

黑朗始终挡在前面，连劝带哄。

三、丽江之旅

青天向着丽江斜倾，

飞机像一只嗡嗡的蚊虫。

白云边，黑明和骆英的手，

环环相扣之中。

初中生紧紧地依偎着博士，

后半生的幸福不言而衷。

黑明又想起了商珺的泪水，

硕士的吴侬，咯咯地笑声。

大学生正是春暖花开的年龄，

爱情像一只只勤奋的蜜蜂。

第一次相遇，是他去迎接新生，

为了母亲，黑明最终落户开封。

故乡的平原渐远渐小，

时空已变成群山簇簇。

南航的波音昂首挺胸，

飞下了朵朵云雾。

丽江！丽江！

飞机转向灯火辉煌的城市俯冲。

黑朗焦急地等待着弟弟和骆英，

不断地仰望星空。

美丽的云贵高原，举手就能碰到蓝天。
哥哥推开窗口，“那就是玉龙雪山。”

清新明净的秋风飞过绿荫花海，

抚摸着丽江和束河古镇精美的画栋雕栏。

凤尾竹摇曳，蝴蝶泉水金光闪闪，

古老的合欢树下，白族少女在歌舞翩跹。

苍山环抱着洱海，洱海倒映出苍山，

崇圣寺前的白塔，三座通天。

大理的雪花银啊；

泸沽湖的情人滩；

滇池的海鸥，石林的火把节；

傣族园的大象和孔雀，流连忘返。

开往香格里拉的车窗，

已渐渐透出黎明。

黑朗不断地安抚焦躁的游客：

“在等最后一个客人，立刻成行。”

四、香格里拉

“抱歉！抱歉！耽误了大家的行程。

朋友急诊，刚送他去看医生。

我是13号家庭的赖俊，做翡翠生意，

去香格里拉送货，顺便兜风。

家乡宣威的火腿，可以直接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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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大家庭唱支歌，中意不中？”

赖俊的倡议和《可可托海的牧羊人》，

赢来的喝彩和掌声令骆英怦然心动。

他英俊而年轻，戴副眼镜，

一只黑色的密码箱不离手中。

“导游，请换下位置。孩子晕车。”

最后一排的孕妇，搂着一个儿童。

黑明和骆英点头，默默地走向身后。

赖俊高声地夸赞，没有一个人吭声。

大巴在青藏高原上飞驰，

游客们转向窗外的风景。

黑朗及时地提醒大家吸氧，

介绍香格里拉沿途的风土人情。

“请问兄弟，在哪里高就？”

“我老公是清华计算机系的博士生。”

赖俊的惊呼，让游客们纷纷回头。

黑明打心眼里不屑骆英的虚荣。

金沙江水在悬崖下澎湃汹涌，

茶马古道紧贴峭壁蜿蜒穿行。

黎族的部落散聚在辽阔的山坡，

远映哈巴和梅里洁白的雪峰。

转经筒远远地高出大佛寺的金顶，

经幡和白云在山岗的阳光中飘动。

普达措湖天一色，倒映出森林古木，

跑出索食的松鼠，毛毛茸茸。

大巴开始返还香格里拉宿营，

车灯在黝黑的山坳里晃动。

骆英斜靠在黑明的肩头，

她又梦见了故乡，父母的笑容。

“哎呀！”刚下车的赖俊一头栽倒，

密码箱紧紧地抱在怀中。

“是不是高原反应？”

“崴脚了，头痛。”

“翡翠不按时交货，将损失惨重。

我只相信黑明博士，拜托弟兄！”

赖俊当即取赠一块观音，

黑明迅速递还他的手中。

香格里拉的月亮格外透明，

清澈的蓝天，星星孤独。

黑朗走出温暖的客栈，寒风彻骨，

酒后的游客围着篝火，跳起了藏舞。

玻璃窗隔开欢乐的笑声，

赖俊和骆英不停地联络黑明。

询问他的翡翠，是否已交付货主？

回答刚到，就再也没有了回应。

五、落英缤纷

旅游局午夜的电话，让黑朗不宁：
“立刻赶往香格里拉，现在就走。”
毒贩子的交易，早在掌控之中，
黑明被抓了现行，当场拘留。

便衣，像潜入的秋风，
赖俊的房间已物人两空。
调取监控，询问游客，
又不见了孕妇和儿童。

黑明此刻的心啊！乌云滚滚。
懊悔和自尊让他牙眼恨恨。
父母与老师的教诲与生活相左，
仗义扶困成了罪人。

骆英抱住黑明放声大哭，
博士立刻感到她泪中的惊恐和羞愧。
阳台上刚洗过红色的裤头，
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她太小看了博士的智慧，
黑明一下就恢复了新娘删除的微信。
骆英与赖俊的亲昵，对黑丑的嘲笑，
怒火中烧这下贱的至亲。

重重的大手卡住了骆英的哭泣，
乞求的眼神再也无法合闭。
月光，格外的寂静，
斜过窗棂，照亮这半裸的尸体。


六、红尘滚滚

四封书信都没有封口，
折叠整齐的信纸各自写上姓名。
黑明像一片落叶，最后的星星，
消失在玉龙雪山的黎明。

商珺双手乱斗，泪流如雨；
妈妈没有看信，仰面昏去；
岳父母失声痛哭，这独生的闺女；
毛刚与雷正跪酒泼地，一声叹息。

黑明的墓碑紧邻父亲，
烈士陵园的坟地早已公开售租。
生分贵贱，死则平等。
所有生命最后的归宿！

松涛呜咽，白云飘忽。
日月明明，潘杨两湖。
开封的铁塔与龙庭游人正织，
包拯和黑明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玉龙雪山的冰峰，
倒映在澄澈的蓝月谷中。
千百年来融化的的雪水，
静静地流过繁华的古城。

2020年12月12日.